避难所(第一部)10 Piel Canela

10-Piel Canela

米斯达在阳光下喝了一杯茶。乔鲁诺有随手采摘野草的坏习惯,最开始米斯达坚决不肯把他泡出来的东西往嘴里放,唯恐喝了中毒,然而时间久了,才发现没有谁比这小子更了解草本植物。后来,他也习惯了在做饭的时候拉开香料抽屉闻一闻,分辨一下哪种味道适合哪道菜,好给食物增添一点香气,一整天的心情也会变得愉快一些。

南方的空气和土壤都极适合玫瑰爬藤。漂亮的花藤在木板门上绕了几圈,还没到开花的季节,却已经有好些火柴头一样的花苞从绿叶中冒出来了。米斯达看了看天光,又瞥了一眼农地,想着晚餐要做些什么,又觉得困倦,便眯着眼睛继续午觉。

突然,一块湿透的毛巾被扔在了他脸上。米斯达惊得坐起,乔鲁诺笑吟吟地说,“洗把脸,起床了。我怕你懒死。”

“不好嘛?”米斯达把毛巾扔回去,躺回椅子上,“人必有一死,如果你要我选,我肯定选懒死。”

“我们说好了今天要给番茄搭攀爬架。”乔鲁诺靠在扶手上,侧着身子和他说话,“它们已经抽不起藤了。如果它们不结果,以后你又想吃番茄味的面或者汤的话,就只有速食酱可以用。”

米斯达撅了噘嘴。他在心中数着不用番茄可以做出来的菜,数了好一会儿才放弃,抬起脑袋看他,大黑眼睛可怜兮兮的,“一定要今天吗?”

“我们已经说了一周了。”

“阿帕基和布加拉提呢?”

“他们在林子里打猎。”

“那我们有肉吃啦?”

“至少一定有鱼,”乔鲁诺说,“布加拉提的神秘力量。”

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。乔鲁诺见他还是不愿起身,便拍拍他的肩,给他一个吻,去储藏室里拿搭棚需要的木杆和草绳了。自从离开实验室,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,乔鲁诺一直不让米斯达走出他的视线。这种表现很微妙,十分不易察觉,但米斯达还是注意到了,有时他只是坐在院子里用木头削斧把,乔鲁诺却总是不放心地走过来,刻意找些能坐在他旁边的活儿来干。也有些时候,乔鲁诺会从梦中惊醒,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,探一探他的鼻息和心跳,摸完一次还不肯放弃,直到把他弄醒为止。

这都只能靠时间解决,他想,时间才是最有力的解药。他们一路朝南方来,又找到了这么个老屋子,除了没水没电以外,其余的都和从前的那间房子一样好。这一次,他们砍掉了差不多半亩地的林子,仔仔细细地在房子四周打上木桩,像一个正经的防御工事那样筑起陷阱,垒满了尖刺。

自从安全得到了保障,田园生活便显得温柔又平和,就算有什么事件发生,也不过是菜花全给鸟啃了,或者是粮仓被老鼠咬穿了而已。给枪上油的频率从每周一次降到了一个月一次,米斯达常常抱着他的左轮和步枪长吁短叹,说自己遇上了中年危机,已经给养废了,再也打不准了。我的作用还不如一只猫呢!他说着,愤恨地重新布置被老鼠偷跑了诱饵的夹子,把它们在粮仓里放得到处都是。

乔鲁诺却说:我倒是希望你再也用不着开枪了。

米斯达想了想,觉得也有点道理。如果他再不摸枪,再也不陷入到危险境地里去,乔鲁诺总在半夜里惊醒的毛病,也许就能好得快一些了。他日渐满足于田园生活,连步枪上也落了尘土,只有那柄左轮还时常带在身边,不过也只是一种抹不掉的习惯而已。

乔鲁诺在院子里固定攀爬架,熟练地把藤蔓绑在木杆上,然后又去摆弄下一根。米斯达看着他忙来忙去,再也不好意思偷懒,终于跳了起来,跑过去帮忙。他接过绳索,让乔鲁诺去一旁休息,乔鲁诺却站了起来,皱着眉看向东方。米斯达顺着他的视线一直望到远处,见到山脚下扬起一片尘土,其中摇晃着两个小小的人影,一步一个踉跄。不等乔鲁诺说什么,他就一溜烟跑上了屋后老磨坊的塔尖上,拿起望远镜,朝那边仔仔细细地看。

地平线上走着两个孩子。一个搀扶着另一个,后面零零散散地跟了四五只行尸。矮一点的那个突然倒下了,高个儿的那个便俯下身去,拼命将他背起来,好不容易走出几十米,就被压垮在地上。

他们看起来都没怎么受伤,可能只是饿坏了而已。米斯达看见金发的孩子跪在地上焦急的模样,从尘封的台下掏出油布包裹的步枪,稳稳当当地装好子弹,试了试手感。他拧上从城里顺来的消音器,把枪托抵在肩上,偏着脑袋瞄准。远处的行尸还有不到半米便可以进入射程,他把托枪的手肘架在膝盖上,紧紧盯着铁瞄,大声对乔鲁诺说,“愣着干嘛?去给他们开门啊!”

乔鲁诺站在地上,仰头望着米斯达,看见夕阳在他身后闪闪发光。无数回忆在脑海中闪过,乔鲁诺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模样,接着又好像看见了那个他救不了的孩子,一切画面仿佛重叠起来,满是他和他的枪。在转身往陷阱那儿跑去之前,乔鲁诺回过头,无不揶揄地说,“可别打中我的后脑勺了!”

“怕什么!”米斯达大声喊着,银色的铅花在胸口闪闪发光,“我还宝刀未老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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